五 回去会死得更惨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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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太阳从西边的山头收回最后一缕余晖,金三角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,虫鸣声、蛙声此起彼伏,恍若乡村田园普通的夜。胡经的院子里张灯结彩,喧哗声越来越大,惊得几条刚出来准备觅食的毒蛇又缩回了草丛。

  院内摆着几张桌子,美酒佳肴一应俱全,让人全然忘记了这里是丛林深处。整个院子被高处的几盏大灯照得仿佛白昼,换洗一新的胡经举着酒杯,与围坐在一张桌上的宁志和刘亚男频频碰杯。眼看着宁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胡经哈哈一笑,站起身一仰脖子,干了自己杯中的酒,伸着脖子打了个嗝儿。他想坐回去,谁知一屁股出溜到了地上,摔了个四脚朝天。身后一个保镖急忙扶起他,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。胡经醉醺醺地一摆手:“扶我去厕所。”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抱拳:“不好意思,丢脸了,宁志,够意思……等我回来我们再喝。”

  胡经左脚绊着右脚踉踉跄跄,几乎半伏在别人身上才能走路,到屋后没人的地方,突然推开扶着他的人,全然没了之前的醉态:“说吧。”

  那人四下看看,说:“我们找的杀手被人干掉了。”

  胡经瞥了眼那人,解开裤腰带对着墙根一边撒尿一边问道:“什么人干的?”

  “现在还不清楚,但手法很专业,你看……还找人吗?”

  胡经撒完尿,打了个冷战反问道:“你说呢?”

  “明白。”

  “再出娄子,你就自己进去,干不掉周亚迪,就在牢里面养老吧。”胡经话刚说完身子就又摇晃起来,一把搭住手下人的肩膀,脚下发着飘,含含糊糊地说,“扶……扶我回去,我今天得给宁志……给宁志定个量,哈哈哈……”

  刘亚男看着胡经一摇三晃地走回来,看了眼宁志,说:“我们的交易算做完了吧?”

  宁志举起杯说:“谢谢亚男姐。”见刘亚男并没有举杯的意思,微微一笑,喝了口酒,仰头望着天空长舒了一口气:“到了这儿,我的心算是落了地,再也不用担心警察抓我了。”

  刘亚男默默地举起杯抿了一口酒,看着别处说:“上了这条路,总没有什么好下场,不是死在警察手里,就是死在同行手里,你见几个毒贩子长命百岁的?”

  “我还真知道一个。”

  刘亚男回过脸看着宁志:“谁?”

  “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,活了八十多吧。”宁志笑着从桌上拿了片切好的水果塞进嘴里嚼着。

  “谁活了八十多?不腻味吗?”胡经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着舌头说,“依我看,活到六十就够了,你说是吧。”一手搭着宁志的肩膀,“活那么大岁数干什么?非得裹着尿布老死在床上吗?有多少钱都没用,男人嘛……哦,对了,宁志,今晚为给你接风,第一次来,一路上辛苦,多喝点,放松放松,马上咱们可要做大买卖了。”举起杯看着刘亚男:“对不对,亚男姐?”

  刘亚男与胡经碰了下杯:“那先恭喜胡老板日进斗金。”

  “哈哈哈……”胡经扯着嗓子放肆地笑着,陡然脸色一沉,咬着牙说,“现在就剩下一个**烦了,一天不弄死他,我一天不舒服。”

  刘亚男笑着说:“那个周亚迪你见都没见过,为什么那么怕他?”

  “怕他?”胡经扯着嗓子瞪着眼睛说,“我是恶心他,自从赶走了姓周的,怎么感觉像是踩了坨狗屎一样,老是有股臭味跟着你,不把他们清理明白,这臭味就散不掉。妈的,干掉了老的,又来个小的,他们姓周的根本就是蟑螂。”就像真的闻到了什么臭味似的,胡经皱着眉头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,端起杯子又将一大口酒灌进肚里,酒杯还没放稳,他整个身子一软,一头栽倒在身后的保镖身上,彻底醉了。

  胡经一走,整个酒局算是告一段落。宁志与刘亚男互道晚安,各自回了房。

 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,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太累了,这一夜是宁志最近一段时间睡得最踏实的一觉,连梦都没有做一个。一直快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,简单洗漱了一下推开门,发觉整个竹楼格外安静,没有半点金三角毒窝的感觉,倒像是一个度假的地方。宁志下楼见胡经和刘亚男正坐在竹楼的门廊上,围着一张摆满了水果和茶点的小桌闲聊着。胡经见宁志下来,笑吟吟地站起身招呼:“起来了?休息得怎么样?我这里还算安静吧?过来吃点东西。”

  刘亚男诧异地看着胡经:“你是不是殷勤得有点过头?太假了。”

  胡经一板脸:“亚男姐说的是什么话?整个金三角,谁不知道我胡经对朋友好?更别说是远道而来的朋友。”

  宁志走到桌前坐下,喝了几杯茶,随便吃了几口东西,拍拍手说:“可以开工了。”胡经愣了一下,随即哈哈笑着对刘亚男说:“我就说宁志兄弟的性格和我一样,一个字:爽。”起身搭着宁志的肩膀,走到院子西侧的一间木屋前,推开门,里面各种化学实验器材一应俱全。胡经看着宁志说:“兄弟,拜托你给我们露一手。”

  宁志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刘亚男,背着手走进房间审视了一圈,满意地点点头,走回到门口,对胡经等人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胡经干笑了两下,说:“不要打扰宁哥做事,出去,全部出去。”胡经把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让出门外,关好门看着宁志,摊开手说:“开始吧,让我开开眼。”

  宁志笑着又将门打开,“**,不好意思,保命的手艺,见不得人。”

  胡经的眼珠子转了转,一边卷衣袖一边说:“我可以帮你打打下手的,我跟你讲,我读书的时候,化学老师做实验时最喜欢让我给他当助手,氢二硫氧四是硫酸对不对,我写给你看。”说着就要在实验台上比画。宁志伸手搭着他的肩膀,硬是把他带到门外:“**,不好意思。”不由分说把胡经关在了门外。胡经还是有些不甘心,脸贴着门说:“宁志兄弟,咖啡还是茶?要不要水果?对了,山下的兄弟拉来一些榴,非常不错,要不要给你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门开了,宁志站在门内对他笑了笑:“**,不好意思,你这样我没法儿干活。”

  胡经干笑了两下,点点头:“好好好。”转头对身边的人喝道:“听到没有,谁都不许打扰宁哥做事。”

  宁志说:“给我个火。”一人赶忙掏出一只打火机递给宁志,宁志摇摇头:“要火柴,还有蒸馏水。”

  胡经看看打火机:“火柴和打火机……有什么分别?”说完愣了一下,照着手下后脖颈拍了一把:“听到没有,宁哥要火柴,快去找,还有硫酸水。”

  “是蒸馏水,纯净水也可以。”宁志纠正道。

  胡经指着屋内的水龙头说:“这里面的水龙头打开就是纯净水,这套设备是意大利的,光运到这儿就花了我不少钱。”

  这时有人拿来火柴,宁志接过来看看,又将胡经关在了门外。胡经站在木屋门外,低头沉思了一会儿,走到刘亚男身边低声说:“他要是做不出来怎么办?”

  刘亚男正拿着把指甲刀修指甲,眼皮也没抬:“随便你。”

  “可……可他是你亚男姐的人。”

  “他要是做不出来,我能保住他的命吗?”不等胡经回答,又问:“他要是做出来了,我走的时候能把他带走吗?”刘亚男抬起眼皮看了眼胡经。

  “呵呵,亚男姐这是给我出难题。”

  刘亚男笑而不语,收起指甲刀,抬头看了眼天:“怎么这么热?”走回竹楼屋檐下躺在了竹躺椅上。胡经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,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,转手朝门口一个保镖的后脖颈上拍了一巴掌:“精神点。”他也回到屋檐下,坐在刘亚男的对面,一边喝茶,一边焦急地望着宁志工作室的门。

  湛蓝的天空中渐渐蒙上了一层薄云,变成了浅浅的灰色,空气越来越沉闷、越来越潮湿,每吸进一口,都沉甸甸、湿漉漉地坠在心头,很快便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。胡经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一声,抓起手边的冰毛巾蒙在脸上,瓮声瓮气地说:“你说挣点钱容易吗?”扯掉脸上的毛巾,坐直身子,“妈的,三四个钟头了吧?怎么还没动静?”索性站起来走到木屋门口,把蹲在墙根下几个昏昏欲睡的人挨个儿踹了一脚:“你们不是偷偷地在抽我的货吧?怎么?瘾犯了?”正说着,木屋的门开了。胡经一愣,满脸期待地迎了上去。只见宁志站在门内,将手里满满一塑料袋白色粉末丢给了胡经。胡经一把接住,对手下打了个响指:“试试。”

  那个手下看着那袋**,一脸困惑。胡经瞪眼吼了一声:“发什么愣?”

  “胡……**,你不是不让我们沾这些东西吗?”

  胡经上去对着那人的后脖颈就是一巴掌:“有没有点职业素养?对自己的产品不了解,怎么开发市场?不沾?不沾就得挨骂。沾了的话,我一枪崩了你。去,把老黄找来验货。”说着打开塑料袋用手指蘸出一点**,凑到鼻子前闻了闻:“嗯,色、香都对了。”

  很快,保镖带着一个五十多岁,面色憔悴的驼背男人从后院走了过来。老人对着胡经鞠了个躬,看着胡经手里的东西,吸了吸鼻子,伸出两根手指夹起一撮**捻了捻,混浊的眼睛像老鼠眼睛似的一亮,抱着那袋东西走到墙脚背过所有人,蹲了下去。

  胡经摸摸下巴,对宁志干笑着说:“呵呵呵,走,宁志兄弟,辛苦了,去那边喝点冰啤酒。”

  宁志摆摆手:“还没验好,我的事就不算完,我做事不喝酒。”

  胡经竖起大拇指说:“嗯,有操守。”对周围的手下呵斥道:“你们都他妈跟宁哥学学。”

  在墙脚蹲着的老黄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,扶着墙站了起来,慢慢地转过身来,满脸眼泪、鼻涕地看着胡经,还没来得及说话,张着嘴又打了个喷嚏。他擦了擦脸上的鼻涕、眼泪,说:“极品。”说完晃了晃那袋**对胡经说:“这袋赏我吧。”

  胡经眉头一展,上前一把抢过袋子,拍了拍老黄的脸:“哈哈哈,这袋不行,想要就去求宁志兄弟吧,哈哈哈。”胡经举起那袋东西像是得了什么宝贝,一边往屋檐下跑,一边冲刘亚男说:“亚男姐,我们这就去见包总。”

  老黄仰着头又打了几个喷嚏,这才消停下来。宁志反身刚带上屋门,就见老黄抢上前一步,扑通跪倒在宁志脚边:“宁哥,活菩萨啊。”宁志看都没看老黄一眼,嘴角微微一翘,拍了拍手,跨过老黄,走到桌前举起一罐冰镇啤酒打开,对着胡经举了举。胡经的脸上笑开了花,举起酒:“哈哈哈哈,合作愉快!”刘亚男这才从躺椅上坐起来,伸了个懒腰,拿起酒跟二人隔空碰了个杯,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。

  胡经和宁志仰着脖子一口气把酒喝干,同时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。胡经擦擦嘴:“痛快。”宁志放下酒眼睛直直地盯着啤酒罐,一动不动,一言不发。胡经正要询问,宁志打了个嗝儿:“舒坦。”二人相视哈哈大笑。宁志向后一靠,伸开双臂对着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。胡经又打开几罐啤酒:“再来再来。”

  这时,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。胡经警惕地朝大门口望去,守卫对他挥挥手。胡经笑了笑:“自己人。”不多时一辆车开进大门在院内停了下来,一个人从车上下来,径直跑了过来对胡经说:“包总那边约好了,晚上就能见。”

  胡经冷哼了一声:“他说见就见?”

  来人稍稍迟疑了一下,说:“另外,干掉周亚迪的人已经安排好了,人已经在牢里了。”

  胡经一听这话来了精神,坐到椅子上:“哦?”那人凑到胡经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,被胡经一脚踹开:“说了都是自己人,敞开了说。”

  “是周亚迪底下的人,成了给点钱,办砸了的话,灭他全家。”

  胡经有点意外地看了眼那人,哈哈大笑起来:“你他妈的得我真传,来,喝几杯?还是冰的。”

  “不了,我还要办事。”

  “告诉姓包的,我最近忙着开发新产品,暂时没空见他,等忙完了再说。”胡经看着得力的手下开车离开,满脸洋溢着得意,举起酒:“来来来,接着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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