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 回去会死得更惨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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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宁志成功制出新型毒品,对于打算在金三角独领风骚的胡经来说无疑多了一张王牌。但这张王牌没有主人,换言之,宁志可以在他胡经这里,也可以去包总那边。然而,胡经最担心的并不是宁志跑去包总那里,而是万一刺杀周亚迪的计划失败,宁志投奔周亚迪,那对自己来说,无疑是送了对手一把宝剑。如果王工不死,胡经是完全有把握掌控他的。可宁志,胡经对他的了解几乎为零。不能掌控的武器就是危险。换作平时,这样的牌,胡经宁可毁掉也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,可现在的情形对他而言有点不同以往。金三角不再太平,他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什么在跟他作对,阻碍着他坐上金三角的王座,还要将他彻底毁灭。随着刺杀周亚迪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失败,这种感觉也越发强烈,现在除了宁志脑子里的那个配方之外,他手里已经没有其他牌可以打。只要掌握好这张牌,制出新货与刘亚男的老板建立起巩固的供需关系,那么别说包总,就算是金三角最大的军阀丹雷也会对自己有所忌惮。到那时,就算周亚迪不死,也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。看着成日忙碌在木屋里的宁志,胡经明白,不到万不得已,这张牌不能毁。除非……

  经过数日的不断摸索,宁志制毒的速度越来越快,单次的量也越来越大。胡经看着这些成绩喜忧参半,心里就像住着一窝蚂蚁,时而让他痒,时而又让他疼。胡经的这些复杂情绪,宁志统统看在眼里。他再清楚不过,自己在这里的价值就是那个配方,那是他的命根子,如果这个配方被更替,或者被这里的其他什么人掌握,损失的就不只是自己的性命那么简单了。要知道,这个配方可是他亲自带来的,如果被胡经的人学去,自己岂不成了助纣为虐的刽子手?到那时,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了。

  这一天开工前,宁志正在屋内仔细检查着实验仪器,胡经又没事人似的背着手溜达了进来,就像个巡视工厂的车间主任。可这间用来制毒的屋子并不大,满打满算不到四十平方米,其中大半还被工作台和各种设备占满,剩余的空间刚够宁志一人转身,现在又多了个胡经,整个空间一下逼仄起来。宁志转个身都不方便,无奈地看了眼胡经。胡经见宁志看他,忙摆摆手:“不用招呼我,你忙你的,我随便转转。”

  宁志走到门口,对胡经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胡经嘿嘿一笑,着脸说:“宁哥,你也教教我呗。”说着拿起一个烧杯,“其实我真的是个化学发烧友,看到这些瓶瓶罐罐就手痒。”

  宁志看了眼胡经手里的器皿,纠正道:“那是烧杯。”

  “嘿嘿,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

  “**。”宁志再次示意胡经离开。胡经见赖不下去了,只好抓抓头,不情愿地出了门,站在门外微笑着看着宁志,慢慢地亲手将门关好,宁志面无表情的脸也慢慢地被门挡在了里面。门刚关好,胡经就收起笑脸,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,恶狠狠地做了个捏碎的动作,对守在门外的几个人吩咐道:“照顾好宁哥,谁都不许进去。”

  正午刚过,宁志从里面打开门,手里托着两袋**,站在门槛上左右看了看,没有看到胡经,就问门口的守卫:“**呢?”守卫指了指院内:“在后面的凉亭。”殷勤地伸手要接宁志手中的袋子。宁志把袋子递给守卫,说:“我交到你手里的可是极品货色,一会儿**那边验出不对,我只能说是你换了。”说完也不理会那守卫已经变了色的脸,大摇大摆地朝竹楼走去。那个守卫只好高举着**,紧紧地跟在宁志身后。

  这时就见两个人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。宁志停下了脚步,来人一个是胡经的贴身保镖,另外一个是他刚到金三角那天,因为压倒了罂粟苗,差点被胡经“正法”的杜伦。宁志对胡经手底下的人并不熟悉,主要是胡经总是刻意让自己手下与宁志保持着距离,尤其不许他们和宁志闲聊。宁志明白,胡经担心的有两件事:第一,胡经不信任他,怕手下言多必失,说一些不该说的话;第二,胡经不信任自己的那些手下,怕那些手下暗地里帮包总或者其他对头争取他。杜伦是他唯一知道名字的,也只是因为来的那天胡经在车上问过。至于那个保镖,看得出是胡经在这里最信任的人了,没事的时候时刻跟在胡经左右,有事都会优先派他去做。

  杜伦赔着笑脸问胡经的保镖:“知不知道**找我什么事?”保镖摇了摇头。杜伦看了眼保镖那毫无表情的脸,又问道:“那**心情怎么样?”保镖瞥了眼杜伦:“刚才还好,谁知道现在什么样,他那脾气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杜伦叹了口气,小心地问道:“是不是还是因为上次我压坏烟田的事?”保镖显得不耐烦了:“去了不就知道了。”抬头见宁志站在楼前,打了个招呼:“宁哥好。”看了眼宁志身后守卫双手托着的**袋子,笑着说:“宁哥今天收成不错。”宁志问他:“**呢?”保镖说:“我正要去找他,我带你去吧。”杜伦跟在后面对着宁志微微鞠了一躬:“宁哥好。”

  宁志点点头,发觉杜伦的脸色十分不自然,一看就是在刻意地隐藏着内心强烈的不安。还没走到凉亭,就听到了胡经和刘亚男的笑声。宁志绕过面前的一棵老树,见那两人不知聊什么了,笑得前仰后合。胡经远远看到了宁志,起身张开双臂迎了过来。宁志见躲不掉,只好尴尬地与胡经拥抱在一起:“**,每天见一百多次,用不用每次都这么隆重?”

  胡经放开宁志,拍着宁志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:“当然要隆重,你是贵客嘛。”说这话时,目光落到宁志身后那个守卫手中的**袋上,装作不在意地收回目光,给宁志让了一个座。

  “亚男姐,”宁志对刘亚男点点头,坐到椅子上,从果盘里拈起一片水果丢进嘴里,边嚼边说:“我觉得**是在和我见外。”

  胡经一愣,哈哈笑起来:“对对对,好兄弟不见外,哇,今天这么快就搞出这么多?”

  宁志举起双手,快速地活动了一下十根手指,说:“熟能生巧。”

  胡经拿过**放在桌上,像是欣赏什么宝贝似的,眼里放着光说:“一会儿就拿这两包货去见包总,我等不及想要看看他见到这批货以后的脸是什么样了,哈哈哈。”环视了一圈,拍拍手说:“今晚就你们跟我一起去。”

  保镖忙凑上前说:“就这点人,不够吧?”

  胡经走到刘亚男身边,说:“巾帼不让须眉的亚男姐,一个人顶你们一群。”又走到宁志身边:“宁志兄弟,谁不服上来比画比画,有没有?”最后走到保镖身边:“你跟我多少年了?”

  保镖愣了一下,不觉伸出手指开始算。胡经哈哈一笑,握住保镖的手:“十五年,你跟我那年十七岁,替我挡的刀加起来能剁二斤猪肉馅儿了,替我挡过的子弹这一把枪装不下。”胡经说着掏出枪丢在桌上,“咣当”一声,吓得一旁的杜伦一激灵。杜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赶忙看在场的其他人,见没人在意他,舒了口气。

  胡经捶捶保镖的胸口,一字一顿地说:“忠义,这就是忠义。来,你说说**对你怎么样?”

  保镖一挺胸:“那没话说,我以前贱命一条,要不是**,我早被人砍死扔在竹林里了。我现在娶了三个老婆,有四个儿子、两个女儿,我外国的银行户头上现在有……”说着又掰着指头开始算。胡经笑着拦住他。保镖又是一挺胸:“这个我得说,我在外国的银行户头上,少说也有两百万美元,这还不算**平时给我的红包。我的命,**的。”说完一拍胸脯,像是被自己感动到了。

  胡经笑着走到跟宁志来的那个守卫面前,对着那人的后脖颈就是一巴掌:“你在这儿干什么?滥竽充数啊?把后院的车洗洗去。”那个守卫似乎有些失望,点头转身要走,屁股上又挨了胡经一脚,一个趔趄差点栽倒。“动作快一点,磨磨蹭蹭的。”胡经看着那个守卫的背影骂道。等那个守卫走出了大家的视线,胡经来到杜伦旁边,搭着杜伦的肩膀:“还有杜伦兄弟,论胆色、论忠诚,几个比得过,谁敢眼都不眨就对着自己脑袋开枪,谁?谁敢?”

  杜伦不知胡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只好干笑着点点头。“在我这里,杜伦兄弟独一无二,谁都怕他,因为他是警察。”胡经话音未落,保镖抬起腿照着杜伦后腰便是一脚,杜伦闷哼了一声,像个麻袋似的飞到了墙角。保镖上前对着杜伦后脑勺儿就是一拳,正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杜伦浑身一软,瘫倒在墙角。保镖从后腰摸出一小捆尼龙绳,三下五除二将杜伦绑得结结实实,扔到椅子上,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杯冰镇饮料连冰块带水泼到杜伦脸上,杜伦这才清醒过来。

  胡经走到杜伦面前,看着杜伦的眼睛说:“而且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警察,只有受过特训的警察一掂我的枪,就知道枪里没子弹,所以他才开枪开得这么痛快,哈哈哈……”胡经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这段推理,一边笑一边拍着手,“精彩,真是精彩。”

  杜伦这时回过神来,急忙喊道:“**,我不是警察。”

  胡经拉了把椅子坐在杜伦身边,语重心长地说:“做人诚实一点,可能会吃点小亏,但从长远看还是受益匪浅的,警察就是警察,对不对?我也和很多警察是朋友,这有什么关系呢?前两年也有警察混到我这儿来过,大大方方地承认了,有的留下来跟我干了,有的我还给他们盘缠让他们回家去呢。所以呢,这位泰国警察大哥,你给我点面子,我既然干了这行,脑子呀智商呀什么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点的,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当傻瓜好吗?我求求你。”胡经说着双手合十对着杜伦拜了起来。杜伦听着听着,神色明显犹豫起来。胡经又说:“怎么样?你是打算当警界的烈士,还是想跟我一起赚赚钱,享受享受人生,或者回家去?”

  杜伦舔了舔嘴唇:“**,我真不是警察。”

  胡经叹了口气,低下头沉默着,整个场面安静了下来。宁志插了一句:“**,查清楚没有,别冤枉了好人。”

  胡经哈哈大笑道:“宁志兄弟,我们是坏人,被坏人冤枉的只有坏人。我这个人一向很讲究,这种事讲证据才能让我的兄弟们心服口服,不然随便抓个人就说是警察给处理了,那我手下还不都人心惶惶?”胡经对身后的保镖打了个响指:“人证、物证。”

  保镖对远处的两个手下拍了拍手。杜伦努力地伸着脖子朝远处望:“好,我倒要看看人证,看看谁冤枉我。”他嘴上说着,眼睛却不安地望着远处,呼吸越来越急促。当他眼睛里闪出两个人影时,顿时瞪大了眼睛,张着嘴巴忘记了呼吸,愣过神后就疯狂地挣扎起来:“**,**,你别乱来,我什么都答应你,**。”

  胡经回过头,看了眼被带来的一个女人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。母子俩被绑得结结实实,嘴里塞着布。女人拼命探着脑袋辨认着杜伦,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,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。杜伦对那女人说了句泰语。胡经扭头问保镖:“他说什么?我听不懂泰语,不是在骂我吧?”

  保镖翻译道:“他说老婆。”

  胡经拿起桌上的枪对着那女人,转身对杜伦说:“再说一个我听不懂的字,我先一枪干掉你老婆。”

  杜伦的妻子被押到胡经面前,被按倒跪在地上。杜伦连连摇头:“不要啊**,**,我错了,我是警察,我就是为了多赚点钱才来卧底的,你要是不嫌弃,我愿意跟你干。”

  胡经舒了一口气,收起枪一耸肩,“我给过你机会了,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,传出去我岂不是成了一个好人?干我这行的,是个好人,你说你们警察听到了会不会笑?我的同行们听到了会不会笑?你想让我成为人家的笑料吗?”胡经越说越气,又举起枪,用**一边砸杜伦的脸,一边说,“人家会拿着啤酒,一边喝一边说胡经那个毒贩子,是个好人,然后会把喝进嘴里的啤酒从鼻孔里喷出来,那种场面会印在那些人的脑子里,想起来就会笑。”胡经疯了似的一连砸了杜伦五六下,杜伦的脸顿时血肉模糊,没了模样。杜伦的妻子发出尖厉的哭喊声,那孩子早就被吓傻了,汗津津的,用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一切。

  胡经打累了,坐在椅子上喘着气。杜伦已是奄奄一息,他吐了口血水:“**,消消气,饶了我,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,你放了他们吧。”胡经喘着粗气说:“我……我刚才……刚才就问你,是要留下来跟我干,还是回家去。”

  杜伦连连点头:“回家,回家。”

  胡经喘着气点头:“好,好,回家。”

  杜伦像是刚反应过来什么,挣扎着说:“**,他们是女人和小孩,你别乱来。”

  胡经“扑哧”一笑:“开什么玩笑,我从来不杀女人和孩子。”站起身走到保镖身边:“所以得麻烦你了。”保镖会意地点点头,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,站在小孩身后,一手捂住小孩子的嘴。宁志腾地站起身叫道:“**!”胡经慢慢地扭过头,冷冷地看着宁志:“啊?”

  宁志正要说话,被刘亚男拽住:“别管人家的事。”

  胡经赞许地看了眼刘亚男,扭头对保镖打了个响指:“我让你停了吗?”

  只见寒光一闪,保镖的匕首划过了那个孩子的喉咙。只听“扑哧”一声,鲜血溅到草坪上,那个孩子喉咙里发着呼噜噜的声音,面朝下栽倒在地上。杜伦的妻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儿子,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一旁。杜伦张着嘴巴看着倒在地上还在不断抽搐的儿子,却没发出一点声音。

  胡经扭头问宁志:“你刚叫我什么事?”

  宁志咬着牙,紧紧攥着拳头,脖子上青筋突突地跳着,努力控制着浑身的颤抖,冷冷地看着胡经,许久,轻轻地说:“没事。”

  “没事就好。”胡经又盯着宁志看了一会儿,回过头,指着杜伦的妻子:“把她弄醒,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清一清。”

  保镖拿起一杯带着冰块的饮料照着杜伦的妻子头上泼了过去,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,又将她身上的衣服一片片地撕了下来。杜伦的妻子任由人将自己扒得赤身**,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回应,直到嘴里的破布被取掉,才听见她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,目光呆滞地看着已经断了气的儿子。胡经一手摸着下巴,一手拖着一把铁锹,围着杜伦的妻子转了一圈,铁锹拖在地上发出“吱吱”的怪声,得所有人的身上愣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他看着杜伦说:“啧啧啧,你是怎么当人家老公的,把自己老婆搞成这个样子?你看看这皮肤粗糙成什么样了?”胡经转身对着杜伦的头就是一脚,将杜伦连人带椅子踹倒,“这么好的一个女人,人家嫁给你个没前途的警察,给你生儿子,你他妈不去抓贼,跑来当卧底?”胡经对保镖打了个手势,保镖将杜伦扶起来。胡经接着说:“你记住,你的儿子是你害死的,你的老婆也是。”说完抄起铁锹疯了似的朝杜伦妻子身上拍去。没几下杜伦的妻子便口鼻中开始流血,眼里已经没了神。杜伦早已哭得没了力气,只是不停地用泰语叫着老婆,目光中满是绝望与无助。

  宁志腾地一下站起身:“**。”

  胡经回身指了指宁志的胸口,宁志低头朝自己胸口一看,衣服上有两三个亮闪闪颤抖的红点,顺着红点射来的方向望去,才发现隐藏在暗处的几个狙击手。宁志不由得心中一紧,他来这里这么久,自以为已经把这周围的地形和守卫们摸得一清二楚了,竟然一直没发现这个院落四处布置了狙击手。起初他以为胡经只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,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已,所以才大大咧咧的,以至于宁志曾打算万一出现紧急情况,只要挟持了胡经就万事大吉。现在他明白了,在胡经面前,自己幼稚得可笑。这些想法从心里飞快掠过的同时,他也冷静了下来,在这个院子里,没有任何局面是他能够掌控的,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胡经手里的棋子。除了刘亚男。

  “宁志。”刘亚男呵斥了一声。宁志稍一思量,回过头狠狠地瞪着刘亚男:“我是来干活的,不是来看人吃人的。”刘亚男微微一摆头,看了看宁志的椅子,示意他坐下。宁志转身想离开这个炼狱一般的地方,只听到一声枪响,桌子上离他最近的一个杯子被击得粉碎。宁志拍了拍溅到身上的玻璃碴儿,强忍着坐到了椅子上。胡经看着宁志叹了口气,指着杜伦说:“起初,我对他们都算仁慈,结果呢,给脸不要脸,没完没了地派奸细来,不过这几年少多了,知道为什么吗?因为没人愿意干这活了,警察也是人,也会害怕,现在他们一听说要来卧底,宁可辞职甚至坐牢也不会跑来这趟浑水,为什么?就是因为这个!”胡经说着在手心啐了口唾沫,抄起铁锹对着杜伦的妻子的头又狠狠地拍起来。

  宁志一咬牙,“让我来。”上前扳住了杜伦的脖子。胡经伸手说:“等等……”宁志一使劲,只听“嘎巴”一声,杜伦在他怀中断了气。胡经一拍手说:“哎呀,你这是干什么?只是带了人证,还没展示物证呢,这不合乎程序。”胡经一边说,一边蹲在已经死去的杜伦一家的尸体中间,翻腾着一个箱子,“看,这是他的警官证,这个证据够硬吧?看看,还有嘉奖令,妈的还有工资单,每个月这么点钱也好意思结婚?还养儿子,拿什么养?看看,这是警服。”胡经一边说一边翻腾,一边把杜伦的遗物丢得满地都是。宁志看着脚下杜伦的警官证,一阵风吹来,将一张照片吹到警官证上面,是杜伦一家三口的全家福。照片上三人笑得很幸福,那张照片随着风继续在地上滑动,滑到一摊血迹上,一翻又一翻,照片上,杜伦一家三口的笑脸已被血覆盖。

  “起风了?”胡经仰起溅满鲜血的脸兴奋地叫嚷着,“妈的,热死老子了,舍得起风了?”他擦了擦脸上的汗,整张脸顿时被血渍涂抹得乱七八糟,看上去格外狰狞,让人在这酷暑下不寒而栗。

  宁志静静地坐回到椅子上,呆呆地看着胡经的手下忙碌着,不到二十分钟,杜伦一家三口和地上的血迹已不复存在,就好像这里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的。胡经看到宁志的样子似乎并不奇怪,对着刘亚男耸了耸肩膀,伸出沾满血的手在宁志目光呆滞的双眼前晃了晃,见宁志依然没有反应,说:“你先坐会儿,我去洗个澡,不然招苍蝇。”

  刘亚男目送胡经大摇大摆地回了竹楼,轻声地说:“后悔来了?”满脸鄙夷地对宁志笑了笑,起身正要离去。宁志说:“亚男姐,我问句不该问的话。”刘亚男回过头看着宁志说:“知道不该问,那就别问了。”宁志愣了一下,正要说话,刘亚男一摆手:“我要回去洗澡了。”

  宁志无力地垂下了头,目光落在地上一片还沾着血的草叶上。

  “宁哥,要不要给你添点啤酒?”

  宁志听到有人说话,茫然地抬起头,见两个总跟在胡经左右的小弟正拿着啤酒罐看着自己,于是点点头:“谢谢。”

  “宁哥刚来这里可能不习惯,**有他的苦衷,这些年来吃了警察的奸细不少亏,但他对自己兄弟还是很好的。对了,我叫阿荣。”阿荣帮宁志倒满一杯啤酒,又指指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说,“这是我哥哥,阿光,我们是亲兄弟。”

  宁志这才注意到这两人面貌很相似,礼貌地点点头:“你们好。”

  阿荣说:“我们两兄弟跟了**很多年……”说到这儿,他犹豫了一下,低声说,“宁哥,你慢慢喝,**看到我们打扰你会不高兴的。”给哥哥阿光使了个眼色,匆匆离开了。宁志一转头,见胡经换了一身衣服,正在用毛巾擦头发梢滴下的水,带着保镖走过来,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瘫,扯着嗓子对保镖说:“他姓包的是不是给脸不要脸?他到底有没有验我们的‘宁志牌’**?”

  “宁……宁志牌?”宁志诧异地看着胡经。

  胡经换了副笑脸对宁志说:“尊重知识产权,你的冠名权是我的主意,怎么样?这货每发一批都有你的分成,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
  保镖凑过来说:“不仅当面验了货,我还按照您的吩咐专门留了一点给他。”

  胡经的面色沉了下来,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,想了一会儿猛地苦笑着问宁志:“你有没有朋友?”宁志有点诧异地看了胡经一眼,笑了笑低下了头。胡经叹了口气说:“我以前有好多朋友,后来生意越做越大,朋友也越来越少,现在眼看就要做这里的老大了,也彻底没朋友了。”

  宁志端起啤酒喝了一口,咂咂嘴说:“有位伟人说过一句话,‘弱国无外交’,我现在加一句‘强人没朋友’。”

  胡经默默念道:“弱国无外交,强人没朋友。嗯,是这意思。”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腾地一下坐起来,拍着宁志的肩膀说,“你先休息,我去安排点事,一会儿找你聊天。”胡经丢下一脸茫然的宁志,三步并作两步跑回竹楼,在刘亚男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,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,敲开了刘亚男的房门。不等刘亚男问什么,胡经就瞪着眼睛说:“亚男姐,姓包的不给面子,你信我一次,我们绕开姓包的,我给你供货,出了岔子我把我的脑袋提给你的老板赔罪。”

  刘亚男端着一杯茶,对心急火燎的胡经爱搭不理,慢慢吹了吹杯里的茶叶末,才不紧不慢地说:“我老板要的是稳妥,没精力赌你的脑袋。”

  胡经抓着头说:“我就不明白,为什么一定要我和包总合作?”

  刘亚男啜了口茶:“因为现在在这里,他比你强。”

  胡经咬牙切齿地说:“总得给我个机会吧。”

  刘亚男走到桌前放下茶杯,背对着胡经说:“给了,可你办砸了。”

  胡经一着急一步跨进了屋内,左右一看,又退了出去站在门外:“我一定会要了周亚迪的命。”

  “是吗?”刘亚男转过身看着胡经说,“我听说你现在连他什么样都不知道,别杀错了人,他要是出来和丹雷将军碰了头,呵呵……”

  “一个月。”胡经伸出一根手指,“给我一个月时间,我一定要了他的命。”

  刘亚男笑了笑:“那最好了。”

  胡经见刘亚男不冷不热的,一时不知接什么话。只好帮刘亚男关好房门,气冲冲地下了楼,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,发了半天呆,一抬头,见阿荣和阿光两兄弟正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抽烟,拍拍手对那两兄弟说:“去把宁志叫来。”说完气呼呼地躺倒在藤椅上。

  阿荣和阿光两兄弟相互使了个眼色,阿荣直奔后院去找宁志,阿光则四下看看,顺着墙根朝侧门走去。守在侧门的两个守卫老远看到阿光,急忙点头哈腰道:“光哥,有差事啊?”

  阿光没好气地瞥了那两个守卫一眼:“怎么,需要向你们两个汇报吗?是这样,**他让我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那两个守卫忙捂着耳朵:“不听不听,光哥,我们错了。”

  阿光出了门,一头扎进了树林里,没了影子。阿荣找到宁志的时候,宁志正仰着脖子将杯里的啤酒往嘴里倒。阿荣走过去站在一旁,等宁志喝完酒,赔着笑说:“宁哥,老板找你。”

  宁志放下杯子点点头:“他在哪儿?”

  阿荣指了指身后:“在那边,我带你过去。”

  宁志跟着阿荣走了几步,发现并不是要去竹楼正门,随口问道:“**不在他房间吗?”

  阿荣说:“在外面。”

  宁志想起胡经刚才说要找他聊天,而胡经这个人不仅多疑,花样也多,这一次不知又在搞什么鬼,也没多想,一直跟着阿荣径直出了侧门钻进树林,又穿过一片灌木丛,发现灌木丛边停着一辆车。从车身上堆积了的落叶和缠绵的蛛丝来看,这辆车在这里停了至少三四天了。阿荣拉开车门请宁志上车,宁志朝车里一看,发现后座上坐着阿光,驾驶室里的司机是一个很面生的男人,至少在胡经的身边没有见过。宁志见这三人的神色有些诡异,猜出这里面必定有阴谋,但还是假装问道:“**呢?”

  阿荣说:“我们这就带你去。”

  宁志跳上车坐好,司机也没有多余的话,开着车扎进了丛林深处。车刚穿出丛林上了一条狭窄的小路,阿荣拿出一个头套笑着说:“宁哥,不好意思,你得戴个头套。”

  宁志瞥了眼阿荣手里那个肮脏的布袋,皱了皱眉头:“我要是不戴呢?”一直没有言语的阿光摸出一把手枪抵到宁志的腰眼上,冷冷地说:“不好意思。”

  宁志看看阿荣和阿光两兄弟,笑着摇摇头,身子往前一探凑到司机耳后说:“你不是**的人。”

  那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宁志说:“我们包总很欣赏你。”宁志靠回椅背,看看左右的阿荣和阿光,轻轻地摇摇头说:“你们两个胆子真大,不要命了。”

  “我们也是为了多赚点钱,包总出手很阔绰,而且在金三角,他是这个”阿荣把大拇指一竖,“他能看得起我们,也算是我们的福气。”

  阿光抬起枪口抵住了宁志的下颌,阿荣就势将那个破旧的布袋套在了宁志头上,又用绳索将宁志的双手反捆在身后。宁志靠在椅背上,跷着二郎腿晃着脚说:“你们包总就是这么欣赏我的?”

 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被套上头套的宁志说:“真不好意思,到了地方,我给你倒茶认罪。”说完一踩油门,将车驶出小路,爬上了路边一个土坡,紧接着车头一沉冲下那小土坡,再次消失在丛林中。剧烈的颠簸把车里几个人晃得东倒西歪,宁志趁着乱劲儿,不停地活动着手腕。绑人的关键在于绑手,而绑手并不是简单的事,阿荣显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。如果是普通人,挣扎个把小时也能挣脱,可他绑的偏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宁志。从他往宁志手腕上绕第一圈绳索开始,宁志便故意在两手间留下了空隙,等他绑完后,宁志两只手腕一靠,看似连针尖都插不进去的死扣登时便松了许多,双手再上下左右那么一错,没几下整个索扣便彻底松了。

  宁志确定可以随时把手抽出来后,说:“一会儿到了地方,我只会跟包总谈一个条件,就是要了你们的命。”

  “宁哥,委屈你了。”司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,对宁志的威胁无动于衷。阿荣却有点含糊,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司机:“你说,包总会答应他吗?挣了钱没命花的话……”

  “害怕你们可以回去。”司机冷冷说道。

  阿荣连连摇头:“不不,回去不是死得更惨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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